《铃兰诺》·第三章
第三章
莫桑从坊里往家走，途径鬼市，于是在街上晃悠着。
东看看，西瞧瞧，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，然后遇见一个卖糖山楂的，正巧又爱吃这个，于是上前去买，“老板给我来半斤。”
“好嘞。”老板手脚十分麻利，不仅秤好了山楂，还给她将盛山楂的纸包了个顶好看的样子。
但她手里拿满了东西，根本没手接，也没法掏荷包，这时她身后的一个鬼，伸手付了钱，接了山楂。
这是哪个鬼这么没有素质，竟然胡截她的糖山楂。
她回头一瞧，立刻想赶紧钻进地洞里躲起来，今天真是点儿背到家了。
这还能是谁，这不就是她躲了好几日的恒烨神君吗。
恒烨同她的视线对上，她也不能装睁眼瞎，只好向他打招呼，“哈哈，好巧啊，神君您今日怎么有空来鬼市逛了，您也喜欢吃糖山楂？。”
“你不是喜欢吃吗？”恒烨反问她。
“啊？”莫桑有点蒙，“您怎么知我喜欢吃这个？”
“你若不喜欢吃，为何要买。”
她无法反驳，确实这么个理。
“走吧，这糖山楂算我请你的。”恒烨叫了声莫桑，抬步向前走。
她愣了一下，随后跟上来，“您这是要去哪啊？”
恒烨转头看了她一眼，非常理所应当的说：“当然是去你家啊。”
她又愣了一下，“啊？我家没什么东西的，不如我带您去醉霄楼吧，这可是鬼域里最好的酒楼了，不论是菜品还是酒水，那都是顶好的。您看如何？”
恒烨头也不回的说：“我现在还是更想喝你那的茶，这酒楼改日再去吧。”
莫桑跟在后面叫苦不迭，心想：早知道就不在鬼市上瞎晃悠了，这下可该怎么把这瘟神送走啊。
她一回到家就赶紧搁下东西去煮茶，心里祈祷着，这个瘟神赶紧喝完茶就走吧，别再来了。
她将泡好的茶端上来，恭敬地站在一边，“神君，请用茶。”
恒烨只浅浅的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，然后抬头看着她，“看来今日你挺忙啊，我在你这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，准备去极乐坊寻你，凑巧在半路上就碰见了，省的我白跑一趟。”
“那确实挺凑巧的。”莫桑干巴巴的应和着。
恒烨见她依旧跟之前时一样站在一旁杵着，将脑袋向他对面歪了歪，“你坐啊，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莫桑听见恒烨都这么说了，她要是再不坐下可就真的是太不给恒烨面子了，别无他法，她只好不情愿的坐下了，“好，好。”
她这次可是真真切身体验到什么叫作如坐针毡了。
萤火虫飞舞在铃兰花丛间，草丛里还不时传来蛐蛐的叫声，屋内的烛光将一对男女的倩影，映在门窗上。
这样的场景不论怎么样看，都是十分令人赏心悦目的，但是这对男女中的女主人公，此时心情可是五味杂陈，难以言表。
自打莫桑坐下来，恒烨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只是默默的喝茶。她既不好先开口，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，于是这屋里就安静的有些诡异。
正当她满脑子在想恒烨又来找她干什么时，恒烨突然将茶壶挪到一边，手一挥，在桌子上变出一个棋盘和两个盛满棋子的棋笥。
“同我下盘棋吧。”
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盒黑子，十分尴尬的开口道：“可能要让神君失望了，我不会下棋，不过若是您真十分想要下的话，那……五子棋？您看如何？”
恒烨听后，抬头看了她一眼，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笥，然后双手抱在胸前，“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凡间，听闻你当时是凭着谋略，成为了头一个身居正三品高位的女官，这下棋历来是谋士最喜欢的，你怎么还不会呢？”
“谬论而已，神君您莫要当真啊。”有一说一，莫桑当年还真不是凭借谋略的。
恒烨听了兴趣盎然，“谬论？那你同我讲讲，你是凭借什么身居高官职位，后世又为何骂你是奸臣的？”
她尴尬地笑了笑，“这前尘往事太过久远了，我都记不太清楚了。”
“哦？是吗，那就问你个稍微近点的，你当初为什么私自去凡间？”
嘿，合着恒烨兜兜转转半天，是为了来审她的，可这事五百年前就审完了啊？
“神君您应该清楚啊，我只不过是太过思念，去看看故人而已。”
恒烨一脸‘你觉得我信吗’样子，“那你为何不等到鬼节。还有，你从小就是个孤儿，一生并未婚嫁，你去看哪个故人？”
“我是去看个朋友。”
“什么朋友，说来听听。”恒烨低头喝了口茶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她原本就有些紧张，现下神色更是一僵，“神君怕不是问的有些多了吧……”
“好，既然你不愿意说，由我来说。”恒烨直勾勾地盯着她，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，“你私自去凡间，并不是看什么故人，而是是为了盗取祥安青石。”
她立刻下意识反驳道：“我没有！”
“嗯，我信了。”
莫桑懵了，她就只说了她没有，他就信了？
然后，恒烨歪了歪头，用手扶了扶脖子，接着说：“我信，你确实不是凭借谋略成为高官的了，一诈就出来，太蠢了。”
他奶奶的！
莫桑这才反应过来，当她说出‘我没有’三个字时，就等于承认了她之前去凡间，确实是同祥安青石有关系的。
恒烨见她语塞，便问她，“说吧，你去凡间找祥安青石干嘛？”
莫桑见已如此情形，不能再说看故人这话了，“不做什么，就是好奇，好奇那被封为镇国之宝的祥安青石到底长什么样，去看看玩而已。”
恒烨听完她这满嘴鬼扯一同，勾了勾嘴角，“看看玩？你要是再扯这种胡话，我可就不是现在这样，同你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了。”
她低着头，垂下眼眸，默不作声的坐着。
莫桑不愿说，尤其是对着恒烨这张脸。
太像了，简直同赫连昀一模一样。
过了很久，她深深叹了口气，似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，抬头看着恒烨。
恒烨以为她终于肯说了，但是莫桑却又把头低下了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莫桑才低着头闷闷的说：“我不想说……尤其是对着你这张脸。”
后半句的声音极其小，但还是让恒烨听到了。
“怎么？我这张脸丑到你了？”
恒烨的模样自然是很标志的，剑眉星目这个词，仿佛是为他而造一般。
这天上地下有不少女仙都对他倾慕有加，有些还高价购买恒烨的画像，将其挂在屋内，日日观摩。
而且这四海荒合之中还有一段被广为盛传的，关于恒烨的八卦。
说是他有一次他去往凡间，正值那一处凡尘的梅雨时节，青丘涂山氏的一位神女正巧碰到了他，可以说是对他一见倾心，回去之后对他可是念念不忘，之后还抄送了一首情诗给他，上面写着：
风雨凄凄，鸡鸣喈喈，既见君子。云胡不夷？
风雨潇潇，鸡鸣胶胶。既见君子，云胡不瘳？
风雨如晦，鸡鸣不已。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喜？
恒烨对此毫不在意，转手就不知道放哪了，后来不知道被谁给拾了去，从此就有了初霁君子这个名号。
“不是。”莫桑摇摇头，眼睛盯着铃兰花上的小虫子，直到那小虫子飞走，才再次开口，“恒烨神君，你都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了，也该让我来问一个吧。”
她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恒烨，里面似是包含了一丝酸楚，又糅杂了一些恒烨看不懂的情绪，“神君您为何非要知道，我为何去找神石呢？”
“这是我的差事，不方便同你说。”
寻找鎏帛这件事涉及着上古秘辛，也牵连着天下苍生的安危。
莫桑再次沉默了良久才说：“既然如此，我也不方便同您说。神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，那我就先走了，您自便。”
恒烨又同她解释了一遍，“兹事体大，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莫桑朝他淡淡的笑笑，“若神君您不能将事情原委告知与我，我为何要同你坦白。”
“你不怕我对你用刑吗？”
“就算对我用刑，若神君您不同我讲，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会说的。所以，我劝神君您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，不如您再换条线索去查吧。以您的威名和能力，我相信您定能查出来的。”
说完后，莫桑向恒烨行了一个礼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恒烨没有阻拦，只是默默的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。
这个莫桑似乎是很不待见自己，从第一次开始他就觉出来了，他这倒还是头一次碰见不愿同自己多待一刻的女子，她身上到底是有怎样的故事和秘密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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